2022 过年回乡记
一
看了看手机相册才确认,上次回去过年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2020 年春节开始的疫情,让我对时间的感知产生了错觉,经常觉得 2020 年是不存在的一年,或者 2021 年是重复之前的一年,所以经常会说「我以为那是去年的事情呢」。
但是在回家这个事情上,我却清楚的记得,上次回去的时候我是 30 多岁,这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是 40 岁出头的人了,所以总以为「我一次是四五年前回去的呢」。
你看,人就是这样,各种双标,不但对别人双标,对自己也是一样。
二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初一晚上回去,初五晚上回来,中间可以完整的在老家玩三天。
结果我们直到初八才回来,因为姥姥在正月初三凌晨驾鹤西去了。阴阳先生看的日子是初六家祭(老家叫「烧纸」)初七下葬,于是整个假期,都是从家里到姥姥家来回跑,有时候甚至一天跑两趟。
也不知道是阴阳先生有没有看天气预报,反正特别巧合的是,初五初六两天突然天降大雪,地上的积雪足有 5 厘米多。我在感慨天地同悲山河变象的同时,也要面对要在结冰打滑的坡道开车的挑战,还有跪在冰天雪地中的挑战,虽然过程略微有些艰辛,但好在都顺利完成了。
大家都知道我们本来要初五走,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初四就改签好了,于是妈妈要向亲戚们解释,我们不是因为下雪走不了才改签的……
其实,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三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的参加一个葬礼,是的,四十年来第一次。
宁夏爷爷和白银的奶奶,一个在我出世之前就走了,一个在我记事之前就走了。
宁夏的奶奶在我小时候大概每年或者每两年能见一次吧,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个画面:一是在晚上她的烟头一熄一灭,二是她那时候还在裹脚。等我 14 岁出门上学之后,就更少见面了,到最后几年,关于奶奶的消息基本上都是从大人们嘴里听来的。在有限的共同生活的时间里,我印象中她应该是疼我的,就和疼我们十个兄弟中的每一个一样,但是,我的确没有什么印象了。
白银的爷爷对我影响至深,给我取了名字,让我从小就觉得有文化会被人尊重,会认真的帮我去化解命中劫数,甚至想过传一些衣钵于我。但是由于那十几年的在外飘荡,终于还是让感情变浅了,在他去世之时,我本来能够回来却没有回来,终于还是成为了一个无解的遗憾。
客观地说,姥爷和姥姥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比爷爷是要低的。
对于六岁的兜兜而言,也只是知道了「老太太去世了」这样一件事情,该打游戏打游戏,该堆雪人堆雪人。
星星问我,「如果告诉兜兜,去世的老太太和爸爸的关系,就像你和婆婆一样,她会不会感到难过?」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是心里的答案是,「我和姥姥的关系,怎么能比得上兜兜和朝夕相处的婆婆呢?」
我更有些难过的是,兜兜现在是明确且深知爷爷奶奶是爱她的,但是毕竟她只有六岁,等她长大了,会不会和我一样呢?
四
初五,我和哥陪着爸妈到姥姥家,进了大门,妈开始放声大哭。
我小时候参加葬礼,从来没有听过哭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而这一次,我听得清清楚楚,妈只重复着「我叫不答应的妈呀……」一瞬间,我整个人就被悲伤所包围了,脑子里面想到的都是总有一天,身边的人要么是我叫不答应他们、要么是他们叫不答应我,所有的恩恩怨怨都终将变成回忆,这实在太让人难过了。
是啊,我的妈妈没有妈了,再也没有了。
五
回到家,拉着全家人一起拍了个全家福。
从小时候起,我爸就对拍全家福情有独钟,每次宁夏的奶奶或叔伯来了要去照相馆拍,我们一家则是从五个人拍到姊妹三个都成家后的八个人再拍到现在都有了下一代的十一个人,如果把这些全家福都摆在一起,就能清晰的看到,爸妈是如何从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成了古稀之年的老人,而我们又是如何从小屁孩长到了他们的年纪。
于是我暗暗在心里想,从今以后一定要多回去,每次回去都要拍照,洗出来,挂在墙上。
虽然终有一日,照片上面的人会变少,但是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一点,不会变的。
六
由于回去的时间是过年,所以见到了很多夏天回去见不到的亲戚,于是乎,一个非常明确的感受是,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一样,亲的更亲,远的更远,比在微信群里更明显了。
随着姥姥的去世,大家共同的联结点消失了,余生还会有多少的交集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预设立场,毕竟,也许,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吧。